这样的对话,以往他们经常发生,只是没有叫老妇人听见罢了。
可今日,老妇人也过世了。
做弟弟的不甘心:别是你藏起来了,母亲最是疼你了!
你好意思说母亲疼我么?你自己呢?一辈子不上进,母亲为了你,没少操心。一门一家子没少吃母亲的。如今她人过身了,你还好意思要什么宝贝?
老妇人听着两个儿子吵闹,叹口气:我哪有什么宝贝当年的嫁妆,也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。
她看着那两个也已经老了的儿子吵闹了半天,又看着他们一起抹泪。
又看着,也老了的儿媳妇们过来劝解。
看着懂事的孙子们安抚。
老妇人笑了笑,似乎是很满意了。
确实没什么不满意,兄弟争执了几句,便也想起过世的母亲,悲伤比财富重要。
这一家在燕京城,不算什么绝顶好人家,可也确实没有太多龌龊事。
三娘与薛冲一起,进了老妇人生前的屋子。
那里陈设还一如从前,只是处处挂白。
你一生漫长,却唯独思念你的父亲。这样的执念,也是少有。
我这一生母亲改嫁后过的很好,又生了一儿一女。继父一家纵然不在意我,可对她极好。她也是寿终正寝,临终有我们陪伴。继父都在她后头了。
我的夫君,我们是父母之命,虽然没有什么琴瑟和鸣的关系,却也和睦。他走得早,我对他也委实没有什么念想。我自己生的两个儿子,一个高官厚禄,一个虽然不争气些,却也知道兄友弟恭。儿媳妇们,都是好性子的。孙子也很争气。
可唯有我的亲爹,他消失的突然,我怎么也忘不掉,他最后见我的时候,还说回来给我买画布做衣裳,却再也没回来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七十多年了,我真是忘不掉啊。
在这世上,我是他唯一的骨血,若是我都不念着他,他该如何是好?若有尸骨,如何回乡?若有魂魄,如何往生?
三娘笑了笑,却走了几步从多宝阁上,拿起一个紫砂壶。
那是一个寻常至极的紫砂壶。
甚至普通到与这个宅院格格不入。
第98章 亲情
上头雕刻着一丛兰花,雕工也一般。
总之就是一个街边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东西。
却放在这里,束之高阁,像是一个贵重的东西,看得出,主人很重视它。
只是可惜,重视它的主人,也已经去世了。
有的时候,亲情是凡人最看重的东西,可有的时候,凡人又肆意践踏亲情。
三娘对着那茶壶轻轻挥手,就只见那灰扑扑的紫砂壶发出一种浅淡的荧光。
然后渐渐的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形从那茶壶上冒出来。
站在当地。
约莫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,长得倒不算多好看,可一双眼生的温柔。
老妇人许久后才往前走了一步:爹?
那男人过了好久好久才看她:小胖妞?
真是爹?爹你去哪里了?老妇人忽然大哭起来,像是一个孩子。
只怕是,她一辈子都没这样哭过,因为这样,哭的太不像是一个贵族女子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们才能冷静说话。
男人笑了笑,眼神闪烁:我也不知我怎么会在这里,只是一直都在,陪着你长大,陪着你出嫁,如今你都已经去世了。过去好久了。
老妇人哭过之后就是笑:我找了一辈子,总算找到了。爹,如今我们可以一起走了。我再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。
男人笑了笑,在她那花白的头顶摸了几下,像是想起当年那个缺牙的小丫头一般。
三娘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带着笑看着这一幕。
薛冲也只是静静的牵着她的手。
总算那父女俩安静了下来,过来拜谢:多谢大人。
三娘笑了笑:没有了执念,便随我走吧。
说着,拿起了紫砂壶,带着他们穿出了这府邸,重新回到无味馆去了。
身后,听着有个丫头说:是真的,我真看见有一阵白光来着!
又过了好一会,这家老兄弟两个过来,找了一圈,只确定架子上,少了个紫砂壶。
那个紫砂壶,他们都记得。
那是母亲一件爱物。
据说是陪嫁过来的,真的只是个寻常紫砂壶。可她一辈子都不舍得丢掉。
母亲说过,那是她爹的东西。是我们亲外公的东西。六十多的儿子忽然大哭起来:娘,是我不孝,是我不孝,我忘记了给您把紫砂壶带去。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来取了。
二儿子也哭起来:娘啊,您拿走了自己的爱物,就安心吧。儿子们都念着您呢
对于办丧事的米家来说,这是个插曲。
而老妇人已经不再眷恋人间的一切了。
儿孙自有儿孙福。
无味馆后院中,三娘笑了笑:来,就叫我送你们一程吧。
她回头看薛冲:小将军不能去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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