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5章

  “不过你这鸟似乎不怎么认路啊!不然,怎么会飞到别人家里去了?”
  葛拾一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,面上却还扮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。
  顾珩不耐烦再看他演戏,拿起手边暗卫收集到的信息,念了起来,“城东燕回巷李宅,表面是外地来上京做买卖的商人。实际嘛,屋子里不仅藏了好些绝不会出现在平民家里的兵器,还有不少来路不明的财物,后院甚至的还挖了密道,下人们也是各个身手非凡。这样的人家,你说是做什么的?”
  葛拾一的脸色陡然一变,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结住了,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发凉。
  永安帝的人竟然跟着鸟追查到了主子的私宅!也就是说,今儿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偶然,自己确实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。
  ……不,他绝不能就这么承认!
  葛拾一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,“那鸟在夜里确实喜欢乱飞,四处觅食,想来它在城里待着不太习惯,定是迷了路。至于陛下说的那个李姓人家,鄙人确实不知。”
  顾珩并没有驳斥他,反而还笑了,“朕特意翻过你殿试的考卷,每当觉得你写得不错之时,行文却又立马急转直下,怎么看都差了那么点意思,就像隔靴搔痒,说了一点,却又落不到实处,但是又奇怪的处处透着周翔缜密的算计。就好像是写文章的人为了隐藏自身的真实水平,故意这么做的一样。”
  葛拾一僵硬地站在那里,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首之人,眼里很快便聚集起了浓得化不开的刻骨仇恨。
  “若你能放下过去,以后说不定还能有番作为。”顾珩轻轻一哂,耐人寻味道:“可惜,你选择了跟着厉家人做事,注定空有一身才华,却没有施展的机会。”
  葛拾一渐渐褪去了脸上的伪装,温和的眼神瞬间就变得阴翳起来,“你懂什么?”
  冷然的嗓音尖锐刺耳,和之前那清悦如高山流水的声音完全判若两人。
  屏风后的长乐紧紧攥着手心,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。
  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。那个温润如玉,傲然如松的男子不过是他用来哄骗自己的伪装……
  顾珩没有理会他的挑衅,平静地往下讲:“你为了帮厉雍做事不惜自毁前程,想必对我们顾家,对大邺应是有极大的仇恨。朕回想了一下,不记得前朝有哪位姓葛的官员,倒是有一个姓诸葛的知府,朕倒是有些印象。”
  “有些印象?”葛拾一的神情近乎疯狂,不管不顾地嘶吼起来,“你的好父皇杀了我一家几十口人,连妇孺儿童都不放过,落在你的口中就只是有点印象?你们顾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,不会有好下场的!”
  就是他自己,也不过是因为调皮溜出去玩才逃过了一劫。
  顾珩掀起眼皮觑着他,深邃的眸子里毫无波澜。
  行军打仗自是有人命伤亡,他上战场前也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。不过诸葛家的事,他还是要澄清一下的。
  “你祖父诸葛惠当时是颍昌府的知府,父皇打到那里时,并不打算强攻,在城外驻扎了数日,派了使者劝降。据我所知,诸葛大人已经有些被说动,可后来有一日,他外出办事时,留在府里的家人却惨遭灭门,诸葛大人听闻噩耗就一病不起,没几日便也过世了。那之后,颍昌顺理成章就由同知吴襄做主了,这人是吴贵妃的族弟,当然是不可能投降的。”
  话说到这里,葛拾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,失声喊道:“不可能!我祖父对朝廷忠心耿耿,绝不会做投降之事。”
  顾珩望着他,凌厉的目光里忽闪出一丝怜悯,“你祖父确实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,对他来说,老百姓的命比什么都重要,京里的皇帝不过是个惨无人道的暴君,哪里值得他拿老百姓的命去搏?”
  可同知吴襄却是厉帝的人,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投诚,便假借父皇之名制造了这么一起惨绝人寰的“灭门惨案”,既能阻止诸葛惠的行动,又能挑动起全城老百姓对大邺军的仇恨。
  “不可能,你撒谎!不可能……”葛拾一喃喃自语地念叨着,腥红的眼睛里翻涌着绝望。
  若他说的是真的,那自己这些年岂不是恨错了人?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可笑可悲?
  葛拾一不愿意相信,却也否认不了这种可能。他还记得那年春日,祖父带着他出门劝农。绿油油的农田里,辛苦劳作的老百姓们见到他们后,都笑着来向祖父行礼道谢。
  他的记忆中,祖父是一个极受老百姓爱戴的好官。
  ……也许,永安帝并没有骗他。
  葛拾一颓然地倒在了地上,眼神里的光渐渐黯淡开来,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躯空壳。
  顾珩听到一声细细的啜泣声,转眼便看到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的长乐。他凝眸想了想,对要怎么处置葛拾一有了新的打算……
  第358章 独守空房
  此时,金明池的对岸的琼林宴依旧丝竹入耳、曲水流觞,一派祥和升平。谁也没有发现葛拾一这个从偏远之地来的士子不见了。
  别院里,姝音好不容易把泪如雨下的长乐哄睡了。想着那个葛拾一的身世和经历,姝音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  ……只希望长乐能早点放下他。
  走出屋子,顾珩正一脸严肃地等在那里,“长乐怎么样?有没有说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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