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节

  “希宝,阿哥来了!”
  林希微佩服大哥几十年如一日地爱打扮。
  林鹏辉热情不减,看着林颂:“你叫什么?颂颂吗?我们都是本家人,你跟川川一样,叫我辉哥就好。”
  “辉哥。”林颂嘴甜。
  林鹏辉一边开车一边问:“你做什么的?噢,家里造船的。”车里dj响起,他不自觉随着音乐摇摆身体,遥想当年,“知道辉哥第一份工作在哪吗?”
  这是林颂擅长的捧场环节。
  “在哪呀,辉哥。”
  林鹏辉:“鹭江号知道吗?游艇,很风光的。”
  林颂当然知道,是鹭城造船厂83年造的钢质游艇,接待过南巡视察鹭城的领导们,后来做了几年的海边娱乐船后,卖到海外,现在在鹭城经济特区纪念馆展览。
  但林颂这一回马屁拍到了马腿上:“辉哥,你以前在海上工作,是海员,大副,轮机,船长?”
  “这个……好汉不提当年勇啊,知道你辉哥风光过就行。”林鹏辉打起了哈哈。
  林希微忍住笑,她就知道,大哥就是脸皮再厚,也不好意思在年轻人面前承认,他以前在船上当“男模”推销酒。
  “游艇好啊,小巧可人,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,大家都想买游艇。”林鹏辉对这些如数家珍,“知道美商香港西来雪游艇公司吗?还有现在的唐龙,飞天,就是国营厂改制的,辉哥就是钱不够玩游艇,等你厂里造了游艇,辉哥帮你推销,我老婆美容院里,那有钱人太多了!”
  林希微终于开口:“大哥,别吹牛啊。”
  “啧,你信不过你哥,还信不过你嫂子吗?”
  林颂也跟着他们笑,她看着窗外环岛路上的标语:一国两制……这也是鹭船制造,跟榕城一样,鹭城造船业也发展得相当不错。
  小船小船,游艇就是小船,技术难度不算高,但非常讲究品牌和工艺。
  ……
  几天后,林颂收到了周其均发来的法律研究,从他工作邮箱发来的,内容是林颂想知道的船舶留置权。
  林颂也用邮箱回复他:“收到,谢谢。”
  周其均:“不客气。”
  好像分开了也就这样,有事说事,只不过,林颂有点不习惯。
  毕竟絮絮叨叨、事无巨细地和他分享了一年多,现在也没有爸爸可以跟她吵架拌嘴了。
  还好还有个郑静瑜,唠到林颂头疼求饶。
  郑静瑜偷笑,只好闭嘴,让两人能好好地安静工作。
  余新荷是家里第一个发现周其均分手的人,她不能理解:“均均,她伊爸刚过世,你怎么能这时候跟人分手呢?她一个人,多可怜呀。”
  第38章 陌生
  周品权在一旁道:“人家要你可怜她了吗,在你眼里,有不可怜的人吗?去个欧洲喂鸽子,抢不到你手里面包的鸽子,你都觉得可怜。”
  “你闭上你的嘴。”余新荷转头瞪了他一眼,“颂颂怎么不可怜了?我想到她在灵堂上,白着一张小脸,几天几夜没困个好觉,还要做事,我就心痛。”
  她蹙着眉,心里微酸:“她那个后娘,就明白哭,面上目泪给外人看,没有颂颂,我看那个葬礼怎么办!”
  她讲完,又心有戚戚:“算了,女界都受怪
  女人都可怜
  ,那天我还听人讲脬
  讲闲话
  ,说伊是林厝伊嫂
  说她是林家请的保姆家务帮工
  ,太难听了。”
  “说不定人家就想当保姆呢。”周品权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新茶,敷衍说风凉话。
  余新荷气得要命:“汝犬吠
  你胡说八道
  !侬厝请伊嫂还带生仔的
  你家请保姆还要生孩子
  ?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吧,我给你做伊嫂,生仔,你们男界奸狡利
  你们男的吝啬狡猾
  ……”
  周品权后悔话多,开始装聋作哑。
  等余新荷把手里的蒲扇扔到他身上,他只能讨饶:“那是别人的事,好好好,林颂可怜,可怜。”
  他转头把火引到周其均身上。
  “你看你,把伊妈都惹气了,伊爸拷问你,你为什么分手?”
  没等周其均出声,周品权就摊了摊手,跟老婆讲:“看吧,分手的原因找到了吧,让你跟他谈,你也受不了啊,你做娘的,看你仔是怎么都好,均均英俊,好囝,妥当平直,你当你很了解他?”
  “均均就是很好。”余新荷无条件维护,“你每次这样骂他,他都不跟你计较。”
  “我没讲他不好,我当爹的,不能骂他?”
  “那我当妈的,不能维护他?”
  周品权不想说话了。
  余新荷不放过他,温温柔柔的,却怪里怪气:“伊家父爱如山,汝是火山,光会喷,无用呐。”
  “火山还能产温泉呢,周其均,你的股份、房子是谁给你的?”
  周其均听着父母的拌嘴,有些走神。
  他刚来这个家里,最怕的人就是周品权,他像一头时时刻刻会仰天怒吼的雄狮。
  沉默也是为了酝酿力气,吼得更大声,更威武。
  后来,周其均才发现,周品权光打雷不下雨,他不打小孩,尽管在外人看来,他更像那种在家随时踹老婆孩子一脚的超雄男。
  小周其均不回话时,周品权能被气得呕血:“有什么话你赶紧讲出来,我们家就一个风格,大吼大叫,有什么喊什么,喊完就结束了知道吗?养你我还得学手语是吧!”
  周其均大学想去学法律。
  周品权问他:“你知道法律是什么吗?靠嘴为生的,还没念,我就知道你要失业,东环法务中心还得给你挂一个总经理的位置是吧!还是我现在就得给林律师送礼,提前给你预留几年后的坑位?”
  等到周其均工作顺风顺水后,余新荷在周品权面前耀武扬威:“我们均均干得多好!”
  周品权哼声:“我听有些客户说,他话少嘴巴还毒。”
  余新荷:“那是犀利,专业,一针见血,说话难听也是学你。”
  周品权:“你说话很好听?”
  夫妻俩都沉默了。
  周其均回过神,再看面前的父母,他一直都知道他们对他很好,可也是因为太好了。
  他怕这种好,或许也不只是害怕,就是本能想远离,保持着安全的距离。
  最开始他不讲对大漆过敏,是怕被“退货”,后面不讲,是因为他知道伊妈对大漆的喜爱,他过敏算什么,又死不了。
  没必要扫兴,更没必要让伊妈为他改变什么。
  周品权非要周其均给个答案:“你就说伊爸对你好不好?”
  一个“好”字,都能在周其均的喉间滚了半天才出声。
  话音还没落下,周其均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,他不太适应这种场景。
  余新荷也非要赢过周品权。
  她问周其均:“那伊妈呢?你爱不爱伊妈?”
  周其均不知道该怎么回。
  周品权哈哈两声,刚要奚落,余新荷的第二把蒲扇又扔了过来。
  余新荷笑意慈悲,咬牙:“今天杀生……”
  周品权起身上楼:“余女士,你是吃斋念佛信道请戏班子的贵妇人,脱胎漆器传承人……哎……”余新荷已经追上他了。
  没人再问周其均分手的原因。
  他回到壹号的家,摸了摸小白的头。
  小白原本高高兴兴的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突然凶巴巴地龇牙炸毛,低吼,重复了好几遍。
  周其均装作不明白。
  小白跑去卧室,咬了个围巾出来,是林颂的。
  它把林颂的围巾扔在地毯上,踩了几脚,然后又继续露出恶犬獠牙,歪头汪了几声,一脸疑惑,仿佛在问他,它的仇人去哪里了?
  周其均冷着脸:“不知道。”
  林颂没来拿她留在他家的东西,他也没去动那些东西,依旧散乱在他的公寓里。
  周其均跟林颂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,从认识到现在,他没有删过对话框。
  他从最早开始看,不怕丢记录,律师最爱干的就是备份留证据。
  就当是无聊的睡前故事了。
  “周律师!!”
  “又要破产了?”
  “那倒不是。”
  “要我做什么?”
  “我伊爸以前签的合同,现在客户不认了,你看下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呀?我还需要几个不同的新的合同模板,要细化付款步骤,有效控制成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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